黄百万

首席球鞋鉴定师

我们夜里开车去看海

*NZND 含撒微笑X何美男

*没头没脑的青春故事

*OOC预警 轻喷





*一件前襟有镂空花纹的女士西装外套。







大主唱在他们还没火的时候,就开始撰写回忆录。笔是从文青陈舞蹈的胸袋里掏的,纸是偷的何美男用来给白rap写粉丝表白信的,还挤走了埋头对着镜子自恋的撒微笑,霸占了人家的桌子。吃了一圈儿百家饭,只有干瘪的文字是他自己的。


他写道,NZND作为大势男团,在火到发紫之前,苦日子也绝没少过。他们裤带勒到底,袜子也穿不成对。写得正起劲,白rap啃着半拉苹果路过,一把抢过来。几下看完,加以点评。“嗬,够惨。就差街头住窝棚拾垃圾了。”


现在看来,虽然夸张点儿,但也大差不差。那时候,别说像现在这样一张扑克脸就能走天下了,他们找个好地方走穴都难。之前以宣传表演的名头街头卖艺完,拉着小破音箱往回走,何美男眼馋点心房的低价泡芙,撒微笑的卡又刚被后妈断,没法再出演阔气少爷,几个当哥哥的又抽鞋底又掏屁兜,蹲在马路牙子上舔着指头聚精会神数毛票子数了二三十遍,好像多数几遍,二百就能变两万一样。


苦也是有原因的。他们出道就没能赶上好时候。当时国内受韩娱影响,男团女团男女团雨后春笋一样往出了钻,生怕钻晚了就要活活烂在地里。往不好听了说,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,二十啷当岁就往娱乐圈拱的有的是,比寒冬腊月的白菜还白菜价。


可是粉丝群体候选人也就那么多,MG娱乐又是一小公司,更没什么竞争力。为了抢潜在粉丝,使尽浑身解数,没日没夜开会讨论,最后合计出再草一波人设卖这个没有半点儿新意的主意。


白rap凑到方案黑板那里看了两眼,撇着嘴比大拇指。“学人精。够馊。”


经纪人骂骂咧咧的拧了他腰窝一下。“不会说话就把那张破嘴扔了吧。人都还没散呢。”


何美男指着黑板边缘的“女装”,面向经纪人,眼睛瞪的老大,还小心翼翼的眨巴眨巴。“哥,这也叫人设?”


白rap把脑袋凑过去一瞧,眼珠在墨镜底下转了转。“嗬。这简直是给撒微笑量身定做的。”


撒微笑有样学样,也伸手拧了白rap一下,“不都说了?不会说话就别张嘴了,”想了想,又补一句,“我就算穿女装,那也是比你好看。”不知道哪来的攀比欲,连这都要攀比。


白rap不上套。“谁没事儿的比穿女装啊。”


撒微笑把样衣架上的粉色外套扯下来,装模作样的在白rap身上比划,虚情假意的点评。“哇,拉普哥哥好帅。就是好显头大。”


“头没你大。”


“行行行你来你来!九头身模特,来量头围!”


“你俩差不多得了啊,”经纪人伸手把两只山猴子分开,“闲的皮疼?”


撒微笑避瘟疫一样,弹出去三丈远。“谁跟他一般见识!”


白rap学他,抱着胳膊也退几步,捏着嗓子出声。“谁跟他一般见识呀。”











散会之后,他们几个往会议室外头走。稀稀拉拉走到直梯口,走在最前面的白rap一边掏手机,一边按下电梯旁的按钮,勾下脖子摁亮手机屏幕,咔咔哒哒不知道在打什么字。电梯到达楼层,发出巨大的“叮”的一声响时,白rap也发出一声巨响的“卧槽”。


电梯门应声打开。走在后面的撒微笑屈起膝盖,一把杠在白rap的屁股上。“你踩电门了?叫这么大声。”


白rap重心失衡,歪了一下身子,踉踉跄跄的踩进电梯里。他扯下口罩来骂骂咧咧。“你懂个鸟蛋。”


大主唱说。“哎哎哎,别骂人别骂人。有监控。要是咱们到时候火起来,被人抓住把柄,那就不好了。谈吐得体,从我做起。”


白rap翻了翻白眼儿,没再吱声。陈舞蹈也钻进了电梯,未合拢的电梯门外窜过一只布偶猫。胖的像个长毛的肉团子,四条腿扑棱的却很快,叫声很是嚣张。


撒微笑咧开嘴。“哪来的布偶猫?”他后妈就养了只波斯猫,粘人,一等他回家,就过来缠他裤腿,裤子都给蹭破了好几条,因而看到猫就觉得很亲切。但他眯着眼想了想他后妈那德性,又笑不出来了。


白rap说,“猫?”笑了笑,“我以为是头猪。”


“说明养得好呗。看那毛色,油光滑亮的。”


何美男闷声不响半天,这才开口问。“谁的猫?”


“还能是谁的,”不知道为什么,陈舞蹈叹了口气,“张代表的呗。他宠那小畜生可不得了。不然谁还敢把这种带毛长腿的生物往楼上放?不要命了。”


“你怎么知道?”撒微笑转过头来,对着陈舞蹈,“对了,你对动物毛发过敏吧?”


陈舞蹈没吱声,谁都没再吱声。电梯门缓缓合上,电梯里彻底沉默下来。


白rap突然干笑半声。“这回知道了吧。这猫火,咱们都火不了。”


依然没人接话,沉默是今天的电梯。


裤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,撒微笑掏出来看,是白rap发的微信,几张图片。


撒微笑想,白rap什么毛病,为什么不直接把图拿给自己看?他点开图片,用手指滑动挑大。上面是个模特,抱着胳膊坐在高背椅上。瘦的脱了相,就剩一把骨头。她穿了件前襟上都是镂空花纹的小西装,扣子仔细扣上,衣料十分合衬的贴在身上,多一件内衬都塞不进去。


撒微笑从模特身上不自然的移开眼睛,手上咔哒咔哒。“变态啊你?我会做噩梦。这模特瘦的像副骨头架子。”


白rap回得很快。“你不是问我刚才卧槽的什么嘛,我这就告诉你。下次回归,美男要穿这个。”


撒微笑愣了半晌去消化白rap的话。“说这种假话,你不怕遭天谴啊。”


“真的。我从他们计划表上偷偷看的。人模特也是咱们公司的,我拍CF的时候跟她合作过,”白rap犹豫了一下,“公司的意思,幺儿在咱们里头人气最旺,人设能立起来最好,立不起来也不差。黑红也是红。”


撒微笑挑着图片,来来回回地放大缩小。“这中空了吧?”


“不中空你看能穿进去?”


“这中空了也穿不进去啊,”撒微笑皱皱眉,“再怎么说,美男也是个男生。”


“减肥呗。”


“你说的到轻巧。又不是你减。”


“我倒是想减,”白rap捏了捏口罩上的鼻夹,“你看人大老板看不看得上我。”


“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


“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什么了吗。”


“一边儿去。我不想听。”


“我想到一个词儿。我刚创造的,”白rap把手机丢回卫衣口袋,底下脑袋凑到撒微笑耳朵边低低的说了句,“人比猫贱。”


撒微笑没说话,伸出手肘把白rap的脖颈隔开。俩人又回到了原来的站位。




撒微笑的衣角被人从后面扯了扯,他转过头去,对上何美男一张嫩脸。


“怎么了?”何美男用口型悄悄讲。


撒微笑褪去一脸愠色,换了个表情,眯起眼笑了笑,食指展开,偷偷捏了捏何美男的手掌心。











经纪人当着何美男的面,要抖开那件镂空小西装的时候,撒微笑和白rap一左一右上前,刚要伸手捂住何美男清澈的眼睛、试图挽救其纯洁幼小的心灵,就被经纪人一双眼刀给活活剜回原位。


白rap一面心虚,一面恨的牙根儿直痒痒。他从圆片墨镜后头歪着双眼,对着站自己旁边的撒微笑直咧嘴,但又不敢当着经纪人面发作造次,挨着撒微笑的耳朵声音像个蚊子哼哼。


“你倒是吱声啊。”


“你倒也吱声啊。”


白rap犹豫了一下。“孩子总要长大。”


“你怎么这么多歪理—”


“你俩有完没完?”经纪人冷不丁吼了一嗓子,吼的撒微笑寒毛直竖,“有你俩什么事?哪凉快哪呆着去。”


撒微笑站在原地,努力调动全身肌肉,表示自己不想走。经纪人凶狠狠的眼刀又剜过来,白rap叹了口气,伸手扯撒微笑的袖子。“走吧走吧,差不多得了。好汉不吃眼前亏。”


撒微笑被白rap拎着皮衣领子,逮小白兔子一样,把人直接拎出了练习室。门锁在他面前咔哒一声锁上,撒微笑赶紧甩开白rap。“干嘛呀你?”


“别自找没趣了。你跟那儿兵马俑一样坚持成历史,那也改变不了这件事,”白rap抱着胳膊叹气,“还没明白吗?写上计划了,提上日程了。都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了,你能怎么搞?现在进去把经纪人锁进箱子丢海里去?”


撒微笑伸出手去整领子。“—那也不能就放任这件事进行下去啊。还有三个月就回归了,mv的舞蹈还得提前不少时间找人编排。就这么短的时间,让美男减二三十斤,太伤身体。”


“这么会怜香惜玉,那要不你替他减?”


“我一百个乐意啊,”撒微笑垂下头嘀嘀咕咕,突然眼睛一亮,声音都欢欢喜喜的拔高了调,“哎你说,要不,我去求我家里?打来钱,把违约金一赔—咱都不受这苦了,这事儿不就了了?”正说着话,就伸手往裤带里掏,要掏手机打电话。白rap伸手按住他。“晃晃你的脑袋,里头全是水声。”


“那你说—”


练习室的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锁。经纪人冷着张冰块儿脸往外张望,张望到白rap和撒微笑,哼一声,抬起腿走了。


撒微笑凑过去,扒着门框,也往屋里张望。远远的就看着何美男垂头抱臂蹲在练习室中央,刺眼的白光投射下来,把小孩儿的影子拉得好长。


撒微笑不敢说话,白rap也没吱声。他俩扒门缝上老半天,撒微笑才特小心翼翼的开了句口。


“美男?”


毛茸茸的脑袋应声颤了一下。撒微笑见这样。也不管什么委婉不委婉的了,抬脚就往屋里走。离何美男越来越近,撒微笑却怕他在自己一不留神间就跑掉了消失了,躲自己躲得远远的、躲公司躲的远远的,躲肥皂泡一样的、对未来的美好幻想躲得远远的。


“美男?”


撒微笑在何美男面前蹲下去,想跟往常一样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。只是手在空中走了半截儿,又尴尬的握了拳、悻悻的缩了回去。


“我要吃宵夜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我要吃宵夜,微笑哥哥。”












白rap顺着长长一道昏黄色的路灯光往前走,拎着鼓鼓囊囊的一大袋子走到撒微笑跟何美男跟前儿,顺手把撒微笑的皮夹子物归原主。


撒微笑蹲的小腿直麻,跟有毒蚂蚁围着啃啮一样。冷不丁又被砸了满怀,忍不住哎哟一声。“白rap,你搞谋杀啊。”


“里头可是半个子儿都没了。这个重量想砸死你,还差点事儿。”


撒微笑往旁边挪了挪。“都花光了?你去给美男买玉扳指金戒指了?”


白rap没理他,伸手解塑料袋子,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往外掏盒子和更小的袋子—密密麻麻,玲琅满目,样数很多。一大袋子东西,他愣是吭哧吭哧的一路拎了过来。


“喏。烧烤薯片奶茶炸鸡拉面,还有炒米粉,”白rap叼着一次性筷子,含含糊糊的数道,“跟你们说,这家炒米粉特好吃。”


撒微笑也含糊地嘟囔。“买这么多。”白rap看他这样,就笑。“老板大出血,不乐意了。”


何美男接过外层热乎乎的纸盒,小心揭开一道缝。甜丝丝的奶味和芒果味飘了出来,是四个芒果蛋挞。


撒微笑问白rap。“稀奇。你从哪买的点心?都这么晚了,面包房还开着门?”


“啊,这个。我去的时候人家外头那灯都关了,明摆着打烊了。但我寻思美男爱吃这些点心,还是腆着脸去敲了敲门,”白rap挠了挠头,“确实是关门了,那几个小姑娘在赶订单的蛋挞。不过你猜怎么着?有个姑娘竟然是我粉丝!央着要我签个名,一边忙着给我装了好几个刚出炉的热蛋挞。”


撒微笑拆开一盒米粉,用筷子拌了拌,递给盯着怀里的纸盒发呆的何美男,深色的酱汁在路灯下泛着亮晶晶的橙黄色。“吃吧。”


何美男没接米粉,从怀里的纸盒中掏出个蛋挞,捧着托盘咬了一口。白rap把波霸奶茶给插上了吸管,又开了罐啤酒,递给撒微笑。


四周静极了,只有何美男小声咀嚼的声音。白rap拿过何美男没吃的米粉,要重新拌开,被何美男拉住了胳膊。


“拉普哥哥再开一盒吧。这盒我这就吃。”


“跟蛋挞一块吃,你不怕串味了?”


“没事。”


撒微笑放下手里的啤酒,偷偷瞟了眼白rap。白rap看着他,微微摇了摇头。





何美男又认真咀嚼了一阵,蛋挞的酥皮和蛋液吞咽下去,他突然就低下头哭了。


“真好吃…”









撒微笑伸手揉了揉何美男的头发。他对何美男再了解不过,知道他在哭什么。


小孩儿只是突然觉得太难过了。他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,好像吞咽了那么久的苦头和生活的难处都不是他眼泪的源头。只是人难免是有压力极限的,脊梁上压上了足够多的东西,也许在未来的某日,就会因为一个蛋挞很好吃这种荒唐的理由而号啕大哭。




白rap没说什么。他接过何美男膝盖上的纸盒,也拿了个蛋挞吃,咬了一半的蛋芯和酥皮进口咀嚼。


何美男又吃了口米粉。白rap吞下嘴里的蛋挞,突然歪了歪头,问了何美男一句“米粉好不好吃”。


何美男点了点头。


白rap拌开新的一份米粉。“很久之前,我自己在公司当练习生。没钱吃饭,正好也得减肥。不过有时候实在是太饿了,晚上就偷偷跑下来吃这家的米粉。那时候时间太晚了,店里没人。老板看我孤零零的,就坐我旁边陪我吃,还给我倒茶喝。”


撒微笑蹲在一边,龇牙咧嘴的啃烤鸡翅,一边脑补白rap说的场景。“想想都尴尬的能在脚底下抠出个四室一厅。”


“确实是尴尬啊,”白rap扒了口粉,辣的吸溜吸溜直吸气,“怎么不尴尬。但老板也是好心啊。我后来不是没跟老板提过这件事,但你猜他怎么说?”


撒微笑骂骂咧咧。“别卖关子。”


“他说,甭管认识不认识,能坐在一起吃碗米粉,就是缘分。”


“牛头不对马嘴,”撒微笑想了想,又说,“不过话没毛病。”


白rap埋头扒米粉。笑了笑,不再说话。












何美男正式开始减肥,或者说绝食。每天靠着营养液吊着魂,其他几个人中饭晚饭全躲着小孩儿吃。早饭因为个个儿都懒,起不来,不得不在宿舍解决,开伙也尽量小小声。四头饿狼进食越来越腼腆,喝口果汁慢的喉头差点儿痉挛。大主唱往面包片上抹个花生酱,都恨不得把手腕调成震动模式去抹。


何美男自己倒是挺有毅力,当初为了进公司面对面追星,练舞摔的胯骨发青都没喊过疼。撒微笑这次也没指望着小幺能主动叫声苦,眼见着何美男一天一天消瘦下去,时不时心挠肝儿颤,联合着白rap去给塞点儿吃的。


直到有次撒微笑去送吃的。那天外面天黑了,是阴天,没有月亮,也没有星星,很暗。屋里没有开灯,更暗。何美男垂头盘腿坐在床上,脑袋顶着棉被,像个圆鼓鼓的蒙古包。


 他走进卧室,怀里裹着一团清冷的风。他把门关上,风戛然而止。屋里没开灯,他就没问,也没开。宿舍不算大,门和何美男的床隔了没有几米,但他走的很小心,尽量不发出动静,几步路的距离,他竟花了好几分钟。


 他挪动到床边,想挨着何美男坐下,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皮衣,沾了风就冰冷,于是坐的很朝外,两人间宽的能赛马。


 撒微笑轻轻唤了声“美男”。蒙古包里没动静,何美男也许睡着了。撒微笑轻叹了口气,一手抓着皮衣边儿,一手从内袋里掏出个颜色跟黑夜一点儿都不合的东西—橙黄色的,那是一个丑橘。


 “美男。”撒微笑又叫了一声,声线很不稳。


空气静的让人窒息,环境音都快没有。半晌,被子里一阵窸窸窣窣,一角探出点儿紫色的毛发。


 “微笑哥哥,我好饿。”


何美男的声音比撒微笑的声音还不稳,听起来很虚弱。


 撒微笑这才知道小孩儿到底倔强到何种地步了,更知道他到底虚脱到什么地步了。撒微笑不再开口唤何美男,只略略低下头,用手去剥皮。屋里很黑,何美男眼睛勉强盯着他的手,看着他的拇指摁在橘子外侧、从侧面扯开皮—他不知道橘子也能从侧面扯开。


 清香味爆裂开来,在空气中做着分子运动。何美男想,橘子皮可能很疼。


 他的胃也很疼。


 “我不能吃。”


 撒微笑仿佛没听到何美男的话。他专心致志的剥开皮,把橘子肉瓣取出来。


 “你得吃,”撒微笑的声音稳了一些,“你得吃。你好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。”


 “要减肥。减不下来,下次回归就完了。”


 “你吃。”


 “我不能吃。”何美男吞了口口水。


 “你吃,”撒微笑把剥好的橘子塞过去,“你吃。出问题我顶着。社长罚你我陪着。”


 何美男没接橘子。蒙古包颤抖了几下。


“我不想当练习生了…”


 撒微笑叹了口气,没接茬。“你先吃。”

 

 

 

 



 

 撒微笑把卧室门关上。白rap站在客厅的窗户边上,背对着他在抽烟。


 撒微笑走过去,一膝盖顶在他屁股上。“别抽了。”


 白rap略略侧头,嘴里叼着烟屁股。“吃了吗?”


 撒微笑点头。“吃了。”


 白rap犹豫了一下。“我这里还有一包派。”

 

“他不想当练习生了。“


 白rap听罢,没出声。


 “他是真不想干了。”


 “明天去给美男买炸鸡。”白rap摘下燃尽的烟头。


 “没病吧你。”


 “你看。你都觉得不能停,幺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
“可他真的快虚脱了。”


“我没瞎,”白rap叹了口气,“下次回归是个坎儿,挺过去就光明了,你我都清楚。我闭门造曲快一个月了都。”


“你这烟又没断,没肉体之苦。”


 “一包黄鹤楼我抽了快他妈俩月了,”白rap深吸一口气,“操,”转过头去,“何美男下次回归的那个衣服,就是让个女的穿都难顶。”


 “不然怎么要减肥。”


 “操,”白rap把烟头丢下楼,“何美男再减下去,就得减骨头了。傻逼概念策划。”


 “你不能乱扔烟头。”


 “我他妈就扔了,”白rap皱眉,他还在转着圈儿骂,“大不了老子退团,退出娱乐圈。傻逼策划。傻逼服装组。傻逼老板。”


 撒微笑不说话。傻逼这两个字,从白rap这儿听的多,从老板那里听的也多,两头都是傻逼。他对这两个字已经免疫了。


 白rap一气之下数出十多个“傻逼”,吐出口气,“你把我那包派拿去吧。给美男垫一垫。”

 

 

 





 

撒微笑又悄悄的钻进卧室。蒙古包消失了,何美男已经躺下睡了。


 撒微笑还是没开灯。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床边,紧接着就听到何美男床上传来的呓语。


撒微笑拿了把椅子,坐在何美男床边。何美男喜欢蒙着头睡,现在露在外面给人看的只有紫色的头发丝。撒微笑怕他闷着,小心翼翼的把小孩儿的脸蛋从被窝里刨了出来—原先就瘦,现在更是瘦的脱了相。


小幺好像做噩梦了。眼泪稀里哗啦,争先恐后地渗透进枕头布料里。



撒微笑定定的看着,没来由的觉得眼睛中间的地方酸的发疼。他用手肘撑着膝盖,忍不住低下头捂住眼。

 

 好苦,真的好苦。美男真的好苦。他们每个人都好苦。年轻时的梦想一团火一样灼热炽烈,可还没等他们走过年轻的年纪,梦想就彻底冷却下来,比他们跑小演出时中午啃的凉馒头还凉,比清明节剩了几天也没舍得丢的青团还冷还硬。

 




 去他的减肥,去他的吧。撒微笑心想,自己放手心儿上疼的美男,凭什么受这种苦?


可是美男不听他的。明天一觉醒来,脆弱的罩子打破,还是要硬撑着一口气不吃不喝。


撒微笑无端觉得舌根深处泛起了辣米粉的味道。那天晚上,他们三个提着夜宵回了宿舍,五个人聚在一起呲溜米粉。米粉是真的辣,辣的他们几个都哭的稀里哗啦,很没有点儿男子气概。











何美男成功套上那件白色定制小西装、成功的扣上了扣子的时候,四个哥哥激动的眼泪差点儿狂飙,弄的何美男很不好意思。服装师给何美男在脖颈上系了条黑色的领带,他侧过头去,盯着撒微笑看。


“微笑哥哥,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?”


“特别好,”撒微笑咧开嘴笑,“就是美男,你现在实在是太瘦了。”


“还好吧,”何美男整理了一下衣袖,讪讪的笑了笑,“其实节食到后来,胃里已经感觉不到饿了。”


撒微笑嘴唇翕动几下,好像想说些什么,但又什么都没说。大主唱推了他一下,要他搭把手,去拿衣服架子上的胸巾。撒微笑应了一声,转过身去拿。


“今晚咱都一块儿去吃虾吧,我让留个桌。敞开了吃。”


何美男眯了眯眼。“行啊。”










初舞台要把骨头甩脱臼一样用力的唱跳,竟然拿了一位,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天大好事儿。撒微笑原先很不解前辈们在初位舞台上喜极而泣,觉得根本不至于,现在却很是理解了—他哭的差点儿不能自已,在他看到站在白rap身边的何美男,虚垫着奖杯底座的手腕只包着层薄薄的皮的时候。


社长大发慈悲,破例允许他们出去吃宵夜,还借了保姆车。几个人拾掇好了,本打算直奔撒微笑他爹的龙虾连锁店之一,只是大主唱的手机导航比喝多了还夸张,一路指挥着车往墙根溜。五个人兴不尽而返,最后在海滩广场找了家烧烤摊吃夜宵。何美男吵着要喝冰啤酒,撒微笑没同意,板着脸给倒了杯热茶。何美男见撒娇也没用,撇着嘴吃撒微笑给剥的虾和毛豆。一口虾一口茶,他嘴没停过,撒微笑的手也没停过。


吃完了饭也不想回宿舍,于是沿着海岸走,一边走一边打闹。撒微笑牵着何美男往前走,夏末的海风吹的人鼻尖儿发凉,海黑糊糊的,看不清晰,只听得到澎湃的海声,还有擂鼓一样的心跳声。何美男亲上撒微笑的时候还想,怎么喝热茶还把脑袋喝晕了?


撒微笑倒是没想那么多,温顺的张开嘴,由着小幺的舌头尖儿乱拱。两个人亲的舌根直发麻。


两人分开的时候,额头抵着额头。撒微笑笑得一脸无奈,对着何美男泛红的耳朵尖说“你啊你啊”。


大主唱也喝多了,咧开嘴傻笑,拿着手机取证。白rap站的近,手插裤袋里,乐呵呵的。突然哎呀一声,众人转头,只见陈舞蹈蹲在地上急忙扒拉。


“哎…胸针掉了。”


大主唱跑过来,帮着一块扒拉。


“让你今晚吃这么多,胖的都撑掉了。”


“哎哟,”陈舞蹈急的脑门上出汗,“这可是演出服的配件儿。掉了可怎么交代。”


“那就不交代了呗。反正都快火了。这次音源应该不能差,”白rap半开玩笑着,手上动作却也没停过,“终于要火了啊。”


火意味着什么?现在还没人能彻底讲得清楚。于是没有人再开口打岔,五个人在星光熠熠下,蹲在滩上,认认真真的找一枚珐琅胸针。















大主唱在电脑上敲下一句“夜行踏浪”。


坐在旁边剥血橙的白rap瞄了一眼,一脸嫌弃的撇嘴。


“文笔比你之前没有一点长进。”


“嘿——”


“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讲。咱们那晚上的经历,能用这么浪漫的话概括?”


“你懂什么,这叫艺术加工,”大主唱一把抢过白rap手里的橙子,“剥成这样可怎么吃。”


“那你别吃。”


“我偏要吃,”大主唱咂巴着嘴里的果肉,“对了,那胸针最后找回来了吗?”


“哪有啊。你忘了?”白rap抽了张纸巾擦手,“要是找到了,第二天新闻上就不会写‘NZND初舞台态度不端,演出服胸针竟也遗失’那种标题了。”


“胸针没了,最后团也没了。真火起来的时候,谁能想到咱们现在这一地鸡毛的结局?”


白rap托着腮,不出声了。大果王水果店里没客的明媚午后,安静的不得了。


又是大主唱先开口,打破了这份宁静。“一个退圈出国,一个如日中天。该散的还是会散。”


白rap转了转眼珠,知道大主唱在说撒微笑跟何美男的事。他揣着明白装糊涂,就是不搭茬。


“你不会不知道他俩的事吧?”


白rap心想我在你还没去整容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了,他俩之间你懂个毛线。无意中又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,那时候白rap被屋顶漏水给浇了一床,申请去撒微笑床上凑合了一晚。那天半夜两三点的时候,他迷迷糊糊的醒了。伸手一摸,撒微笑那半边儿冰凉。他侧了侧身,隐约看到黑暗中何美男蜷成一团在自己床上抖,大概是胃病又犯了,疼的小声在呻吟。


他懂胃疼的那种感觉。又是大半夜的,简直烧心又烧胃。刚想起来看看,屋里的灯突然打开了。白rap赶紧眯起眼睛装睡。之后隐约看着撒微笑端着热水和胃药进来,熟门熟路的喂何美男吃了。又关了灯,只留了床头的壁灯。撒微笑小声地问何美男疼不疼,还伸手去揉何美男的肚子。之后索性轻手轻脚地上了床,伸出手环抱着何美男,轻轻摩挲着小孩儿的后背,轻轻给他哼摇篮曲。


稀奇。没见过这么温柔的撒微笑。




撒微笑陪了何美男一夜,无眠。白rap听着摇篮曲,也是一夜无眠。









“都过去了。”大主唱冷不丁说了句挺没头没尾的话。


“他俩都不傻。”白rap的回答更没头没尾。









大主唱看白rap趴在桌上一动不动,以为他睡着了。伸手把椅背上的毛毯给披上,重新开始专心致志的创作。没成想白rap突然从桌子上弹了起来,一把抢过大主唱的电脑。


大主唱被吓了一大跳。“你你你你诈尸啊!”


白rap没理会他。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,给大主唱的回忆录改了个名—


我们夜里开车去看海。


大主唱凑过去一看,忍不住抱怨。“这多土啊。”


“你再说?你再说我就给你改个更土的,少年吃苦大赏怎么样?”


大主唱闭上了嘴。


外头开始刮风了,门口的风铃声阵阵。白rap倚着椅子背闭上眼。将入眠时,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日夜间的海滩上,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讲出的那声比海风还要温柔缱绻的“你啊你啊”。

 

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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